「其實,我們跑馬拉松的與其他人有所不同。如果你渴望贏得什麼,去跑100公尺吧;如果你想去經歷些什麼,跑馬拉松吧。」──Emil Zatopek,1952赫爾辛基奧運5000公尺、10000公尺與馬拉松三項金牌得主。
數學的馬拉松
馬拉松是精確的計算。
人類長出兩條腿是有原因的,我們天生就要跑。18秒跑完100公尺,一秒鐘跑三步,大部分人都做得到。每分鐘180步的步頻,不少人也可以跑上一分鐘。但維持這樣的配速,三分鐘能跑完一公里的,已經非比尋常。隨著距離增加,保持每15分鐘跑五公里速度的人愈來愈少,兩小時能跑完40公里的,全世界也只有100人左右。
無法計算的,是馬拉松跑者的熱情。
馬拉松是一種挑戰自我的方式,其中容納成千上萬個夢想。這種長跑如同在平地登聖母峰,無論花上兩小時、三個半小時甚至更長時間,只要堅持下去,一般普通人都可以追隨名將的足跡跑向同一個終點,驕傲的宣稱自己跟世界紀錄保持人一起比賽。當然,也有一些人是為生存而跑,頂尖的肯亞選手都是用跑步脫離貧困的非洲農村,沒有跑,就沒有未來。
而田徑是奧運參賽選手最多也最受矚目的項目,倫敦奧運約有2,000位選手角逐47面金牌,馬拉松是耗時最長的一項,也是按照慣例最後舉行的一項,特別安排在閉幕典禮當天,不受任何其他比賽干擾。最後金牌選手在田徑場授獎,其堅勝鐵,其重如山。
科學的馬拉松
三歲小孩就會跑步,任何人只要想開始跑都可以馬上開始,但超過40公里的距離,卻不是想跑完就能跑完。醣類是最容易轉化成能量的營養素,但存量有上限。一般人體內的肝臟跟肌肉大約可以儲存2,000卡路里的醣,每跑一公里就會消耗110卡,即使頂尖選手可以撐到30公里左右,但世界上沒有人可以單靠醣跑完馬拉松。身體慢慢把醣消耗完畢以後,會改利用氧氣代謝脂肪繼續產生能量。代謝脂肪的酵素存在肌肉細胞裡的粒腺體組織,粒腺體愈多,代謝的效率就愈好。從消耗醣的過程轉換到消耗脂肪,就是所有跑者都會面對的撞牆期。所以馬拉松是測試體能極限的完美距離,不太容易跑死人,但也沒有人會好過。
一般人用最高心跳速率的65%跑步,一個月跑300公里已經不容易;但訓練有素的專業選手可以用最高心跳的85%跑步,一個月可以跑上1,200公里。因為他們知道如何面對每次撞牆的生理轉換,如何強化粒腺體提昇使用脂肪的效率,如何維持更簡潔的穩定跑姿消耗更少的能量,輕鬆優雅的換檔加速攻擊甩開對手。
不過高手競爭也有強者跟頂尖的差距,慢慢拉成幾個領先群。肯亞跟衣索匹亞的選手一定領頭,其他選手則必須感覺自己的步頻、呼吸跟配速量力而為。馬拉松不只比速度,也比維持速度的能力,誰能花最少的力氣跑步,就可以跑得更長更久。所以感覺上蹦蹦跳跳的選手,通常不會是冠軍。比賽進行90分鐘或者30公里後,選手體內儲存的醣逐漸耗盡,進入了撞牆期,這最後半小時才是比賽的高潮、真正的意志力戰場。無論旁觀群眾如何鼓掌打氣,選手只能面對自己。落後的人可能已經步伐凌亂,表情轉趨猙獰甚至不支退出,而王者仍然保持穩定的節奏,毫不費力的燃燒脂肪持續能量輸出。
35公里到40公里是最後的攻擊發起點,差距1、200公尺以內都有機會,選手一方面必須克服撞牆的不適,另一方面又必須緊跟領跑人甚至超越,稍微一跌跤差了幾公尺,可能就此無緣金牌。自己跑得穩當也不能保證萬事如意。2004年雅典奧運時,巴西選手Vanderlei de Lima跑完35公里已經領先了其他選手30秒,但一位被解除神職的愛爾蘭教士突然闖進街道,一把抱住他並扯向路邊。觀眾馬上把教士拉走,驚魂未定的de Lima重新上路,但他再也找不回節奏跟速度,先後被義大利和美國選手超越,從金牌落居銅牌。事後巴西跟國際奧會上訴也遭駁回,de Lima只獲得一面古柏丁獎牌作為補償,表揚他的運動員精神。
歷史的馬拉松
雖然古希臘奧運會的田徑比賽都不超過3,000公尺,但為了向希臘人致敬,1896年在雅典舉行的第一屆現代奧運會,法國哲學家Michel Breal用一則典故建議他的好友古柏丁伯爵舉行40公里的馬拉松比賽:西元前490年,數萬名波斯大軍進攻希臘,人數只有三分之一的希臘守軍在雅典東北方海邊的小鎮馬拉松把關,如果馬拉松失守,雅典也就會陷落。希臘打了勝仗以後,一名叫作Pheidippides的士兵不眠不休的跑回雅典,只講了勝利以後就力竭倒地不起。伯爵非常贊同哲學家的意見,於是馬拉松從地名變成了奧運會的比賽項目,第一屆奧運正是由希臘選手奪得金牌。
1900年的巴黎奧運會在攝氏超過40度的下午2點半開跑,13位選手必須跟自行車、汽車(雖然為數不多)、各種動物以及其他陪跑者一起競爭,最後只有七位跑完40.26公里。第三屆聖路易奧運,距離又變回40公里,當時路線設計並沒有把距離固定下來的想法,只要跑完差不多的距離就可以了。所以1908年的倫敦奧運會從溫莎城堡的東邊陽台開始,讓威爾斯王妃可以從皇室托兒所的房間窗戶跟她的孩子一起看75位選手起跑,溫莎城堡到西倫敦的奧林匹克體育場距離大概是26英里。原本的想法是讓選手跑進體育場反時針繞場一週,最後在皇家包廂前面結束。但是最後因為皇室入口方向不對,選手改從體育場另外一邊跑進場,然後順時針多跑385碼,在瑪莉皇后前面結束比賽。
這年,義大利選手Dorando Pietri在倫敦的太陽下曝曬兩個半小時,奮力超越所有對手後最後兩公里已經嚴重脫水,進場時根本跑錯了方向。裁判想引導神智不清的皮耶里跑向終點,但他五度在7萬5,000名觀眾面前體力不支倒地,又在裁判協助下蹣跚爬起,最後350公尺花了十分鐘還跑不完,最後由裁判攙扶通過終點線,Pietri馬上被抬上擔架送醫。美國選手Johnny Hayes第二個跑回來,馬上抗議Pietri犯規;大會也只好判他失格,由Hayes遞補金牌。
雖然Pietri沒有拿到獎牌,但瑪莉皇后在現場深受感動,補頒給他一個銀杯。赫赫有名的《福爾摩斯》系列作家Conan Doyle也為文讚揚Pietri,並公開發起募款活動。大眾每天爭看報紙關心Pietri的生死,他也很快恢復健康,成為國際名人,之後還受邀到美國跟Hayes比賽跑步。馬拉松隨著Pietri推廣到全世界,不過距離仍然不固定,國際田總雖然訂出距離,但由於道路測量不可避免的誤差,建議主辦單位為了確保長度合乎規定,每一公里設定一公尺的緩衝,所以允許延長最多42公尺。也因為馬拉松場地各有不同,國際田總一直到2004年才設立世界紀錄。近百年來馬拉松選手把最佳成績推快了將近一小時,即將突破兩小時大關。相隔一世紀,本屆倫敦奧運不用再討好哈利王子,所以終點設在白金漢宮跟特拉法加廣場中間的林蔭大道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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